瞧这片常年生长着灌木的林间空地,银色的雪粉将所有的颓枝败叶遮盖起来。它们已奢侈地沉淀成各种形状,似乎决意用无比繁杂的变化来弥补色彩的不足。瞧每株树的树根旁,都布满了老鼠细小的爪痕和兔子三角形的爪印。纯净无瑕、富有弹性的天空笼罩着丛林,仿佛夏日晴空经过冬季酷寒的精炼提纯后筛去杂质,变得清澈澄明。
自然淡化了冬与夏的区别。天空似乎离大地更近了,冬夏元素的区别并不明朗。水凝成了冰,雨变成了雪。白昼不过是斯堪的纳维亚的夜晚,而我们的严冬正是北极的盛夏。
大自然的万物充满了勃勃生机,那些毛皮动物熬过凛冽刺骨的冬夜,站在冰雪覆盖的田野和林间,遥望朝阳喷薄而出――
食物匮乏的荒野, 涌现出众多褐色的栖居者。
僻远的深谷里,即使在寒冷的星期五早晨,灰松鼠和野兔也在欢快地追逐嬉戏。这就是我们的拉普兰地区和拉布拉多地区,对我们的因纽特人、克里族人、多格里布族人、新地岛居民和斯匹茨卑尔根人1来说,难道还能少了凿冰工具、斧头、 狐狸、麝鼠和水貂?
在北极的白昼中,我们依然能够追寻到夏日的寓所,并与某种同时代生物产生共鸣。冰雪覆盖的草地中央,有几条小溪,弯腰俯视,你会看到毛翅目幼虫石蚕在水下筑造的“小屋”。它们用菖蒲、细枝、杂草、枯叶、贝壳和鹅卵石,裹着自己的身体,造了一个圆柱形的“小房子”。从形状和颜色看,那些小房子就像散落在水底的遇难船只的残骸。它们有的沿着铺满鹅卵石的河底自在漂流;有的在细小的漩涡里打着旋儿,而后随着陡直的瀑布跌落下去;有的伴着激流横冲直撞;有的在草叶和草根之间回溯往复。不久之后,这些石蚕将离开那些浸在水中的居所,它们或沿着植物的根茎爬上来,或像小昆虫那样浮上水面,自此后正式蜕变成飞蛾,这些飞蛾或鼓动双翼在水面上徜徉,或扑向夜色中的烛火,结束短暂的一生。 远处幽深的小峡谷里,灌木丛被压得垂下了枝条,红色接骨木的果实映着洁白的积雪,煞是好看。雪地上留下了无数动物出没时留下的足印。太阳从这样的幽谷中傲然升起,与塞纳河谷和台伯河谷的朝阳相比毫不逊色,这里似乎有一种它们从未见识过的勇气,这种勇气纯粹而自立,它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这座山谷处处都是远古时代的质朴和纯粹,是远离城镇喧嚣的健康和希望。独自静静地伫立在森林深处,看着风儿摇落枝头的积雪,看着身后的串串脚印,我们陷入天马行空的遐想,思绪比在红尘俗世时更丰富。山雀和五子雀比那些政治家和哲学家更能启迪你的灵感,而我们终将回到红尘俗世,与凡夫俗子为伴。在这个幽僻的峡谷里,小溪奔流而下,光彩夺目的冰块间泛起阵阵涟漪,云杉和铁杉分立小溪两侧,溪流中生长着灯芯草和枯萎的野燕麦,我们的生活宁谧安详,不禁令人神思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