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股头
雨下了三天两夜。起初只是偶尔一滴,落在人脸上凉丝丝一下。鸿业看过几回,大河平缓流动,巨大身躯只有一点喘息。河面没有一艘船,有经验的船家提前预知到暴雨来临的消息,早在上游栖息,货入仓,船上岸,人在客店静待。雨越下越大,瓢泼般砸落,河水涨起迅猛,漩涡沸腾着扑上鸿业带人凿过的河岸他顿然明白,这些坚硬岩石是大河延伸,只服从大河调派,也只会被大河收服。他越过河水屏障,想看进大河核心,和它心平气和谈判,哪些允许完成。
凿渠失败带给他的阴影一直在,浮在眼前,沉入心底,和大河响声一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听。他嘱柱子勤颠晾,不敢让粮米生潮发霉。石窑把四腿扎进山里,就和山连成一体,晴则燥,阴则湿,两天不生火,被褥能拧出水。正待拉柴火烧炕,有人雨中吼,说曹知州有请。天空阴沉,乌云在空中慢悠悠盘旋,似有一丈厚,没有放晴的迹象。雨线密集,斜打在身上刀刺般疼,眯进眼里像沙子。水来不及渗透,明晃晃铺在地面,石板路上愈加湿滑。他像冬日河面滑冰,身子俯弯,屁股朝后,掌握着平衡,好不容易走到平路,正要往驿站去,却被人蒙住头。绑紧,有人说。胳膊被扳到后头,一双手把腕子捏紧,绳子捆住。他问谁,没人回答,风雨夹击,身后树林传出腹背受敌的哗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