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吃得最多,喝得也最多。她真的老了,快七十八岁了,如此高龄的人暴饮暴食显然是受不了的。三更天时,她只觉得肚中的酒后劲儿发作,热火上冲,荤腥肉食在胃中屯积如石,想吐却吐不出来,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呻吟不休,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忽然,她声嘶力竭地呼喊杜鹃,杜鹃急忙跑到床前。她听到杜鹃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鹃,手脚舞动了一阵子以后就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脸色也逐渐发黑变紫。然后,她开始急促地喘粗气,呼呼的喘气声大得可以传到隔壁院内。王虎要不是有八九分醉,睡得很熟的话,就准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王虎的大老婆向来很警醒,她从睡梦中听到了隔壁的呼叫声,立刻翻身起床,来到荷花的房间。她的父亲是个郎中,因此她也略懂医道。她拉开窗帘,在清晨的光线下看清了荷花的脸色,禁不住惊叫起来:“老太太的积食要是吐不出,恐怕就难熬过今天了!”
她叫人弄好热开水和生姜,又找出家里备着的常用药,一一试用都不见效。荷花已经失去知觉,怎么叫她也听不到。她们把她发黑的嘴唇用力扒开,可是她牙关紧闭,怎么也撬不开。说来奇怪,七十八岁的老太婆一副牙齿竟仍然雪白,而且完整无缺。现在,正是这副好牙齿送了她的老命,要是有个蛀洞或缺掉一个牙齿,那么也就多少可以灌点药汤进她嘴里,至少可以让杜鹃口含药汤嘴对嘴地硬灌进去,但是现在一点空隙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