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他看到了女婿与亲家太太的死亡,和亲家的遍体鳞伤,他才觉出来日本人的攻城夺地并不是与他毫无关系——他的女儿守了寡,他最好的朋友受了重伤!赶到他和冠晓荷发生了冲突,他开始觉得不但北平的沦陷与他有关系,而且使他直接的卷入漩涡。他说不清其中的始末原由,而只觉到北平并不仅仅是一大片砖瓦,而是与他有一种特别的关系。这种关系只能用具体的事实来说明,而具体的事实就在他的心上与眼前——北平属了日本人,他的至亲好友就会死亡;他们的死亡不仅损失了他的金钱,而且使他看到更大的危险,大家都可以无缘无故死去的危险。在平日,他几乎不知道什么是国家;现在,他微微的看见了一点国家的影子。这个影子使他的心扩大了一些,宽大了一些。他还想不出他是否该去,和怎样去,抵抗日本人;可是,他仿佛须去作一点异于只为自己赚钱的事,心里才过得去。
陈野求的可怜的样子,和瑞宣的热诚的服侍钱老人,都使他动了一点心。他本来看不起他们;现在,他想和他们商议商议钱家的事,像好朋友似的坐在一块儿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