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雷蒙诺克很神秘的带着西卜女人去求见的专家。雷蒙诺克每次在大街上遇到玛古斯,总得请教一番。老犹太也知道这个当伙计出身的人老实可靠,常常由阿勃朗谷出面借钱给他。弥尼末街和诺曼底街近得很,两个想发横财的同党十分钟就走到了。
“你可以见识到告老的古董商中最有钱的一个,巴黎最内行的鉴赏家……”雷蒙诺克对他的同伴说。
西卜太太一看矮小的老头儿穿着连西卜也不屑于修补的上装,先就呆住了;随后被他那双像猫一样冷静而狡猾的眼睛一扫,她更觉得毛骨悚然。他在楼下冷冰冰的大厅内,监督一个画家修整古画。
“什么事啊,雷蒙诺克?”他问。
“有些画要请你估价;巴黎只有你能告诉我,像我这样卖铜器的穷小子,不像你那么家私成千成万的,为那些画可以出多少钱。”
“东西在哪儿?”
“这位便是货主屋子里的门房,替那个先生打杂的,我已经跟她讲妥了……”
“货主姓什么?”
“邦斯!”西卜女人抢着说。
“没听见过。”玛古斯假痴假呆的回答,一边轻轻的把修补古画的人踩了一脚。
画家莫莱是知道邦斯美术馆的价值的,便突然抬起头来。这种微妙的表情,只能用在雷蒙诺克与西卜女人前面。犹太人的眼睛好似称金子的人的天平,一瞥之下已经把看门女人掂过了斤量。这一男一女当然不知道邦斯与玛古斯常常斗法。事实上,两个其狠无比的收藏家彼此都很眼红。所以老犹太一听到邦斯二字就心中一动,他从来不敢希望能踏进一个守卫如是严密的宝库。巴黎唯有邦斯美术馆能和玛古斯美术馆竞争。犹太人采取邦斯的收藏办法,比邦斯晚二十年;但因他是个兼做买卖的人,所以跟杜索末拉一样是邦斯不招待的。而邦斯与玛古斯,双方都存着同样嫉妒的心。一般家中有画廊的人往往喜欢出名:他们两个却没有这种虚荣。玛古斯要能仔细瞧一瞧穷音乐家的精美的藏品,其愉快就好比一个好色的人有个朋友把美丽的情妇藏在一边不让看见,而有朝一日居然溜进了她的上房。雷蒙诺克对这个怪人的尊敬,把西卜女人唬住了。凡是真正的力量,即使是不可解的,都有一股声势;看门女人在老头儿面前不知不觉变得听话了,柔和了。她不敢再拿出对付一般房客和她两位先生的专横的口气,她接受了玛古斯的条件,答应当天就带他进邦斯美术馆。这一下可是把敌人引进腹地,一刀扎入了邦斯的心窝。十年来邦斯老把钥匙随身带着,告诉西卜女人谁也不让进去,她一向对古董的意见和许模克的相同,也就听从了他的吩咐。因为老实的德国人把宝物当作小玩意儿,看着朋友着迷觉得可叹;看门女人受他的影响,也瞧不起古董,所以邦斯的美术馆十年工夫没有被闲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