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虽然还是个起头,不过我替你算命,不久你们都要沉入爱河的。”我这样猜度她,她也觉得这话有几分合理,在晚饭的钟声响时,我们便离开这里了。
三
在一个秋天的下午,西安公寓的五号房间的玻璃窗上,正闪动着一道霞光。那霞光正照著书案上一只淡绿色的玉瓶里的三朵红色的玫瑰花。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在批阅一本唐诗。隔壁房间的钟声,正敲了四下。那个青年有些焦躁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四点钟了,怎么还不来?”他走到房门口,掀着布门帘,向外张望着。但是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同院住的三个大学生都各自锁了房门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六,又是一个很美丽的秋天,自然他们都要出去追寻快乐。他显得很无聊地放下帘子。仍旧坐在案前的藤椅上,翻了两页书,还是没意思。只得点上一根三炮台烟吸着,隔壁滴答滴答的钟摆声,特别听得分明,这更使他焦灼,五点钟打过了,他所渴望的人儿还不曾来。当他打算打电话去问时,忽听见院子里皮鞋响,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
“伍先生在家吗?”
“哦,在家,密司张请进来坐吧!”
这是沁珠第一次去拜访伍念秋,当然他们的谈话是比较的平淡。不过沁珠回来对我讲,他们今天谈得很对劲,她说当她看见伍念秋在看唐诗,于是她便和他谈论到“诗”的问题,她对伍念秋说:“密司特伍近来作诗吗?……我很欢喜旧诗,虽然现在提倡新文学的人,都说旧诗太重形式,没有灵魂,是一种死的文学。但我却不尽以为然,古人的作品里,也尽多出自‘自然’的。像李太白、苏东坡他们的作品,不但有情趣有思想,而遣词造句也都非常美丽活跃,何尝尽是死文学?并且我绝对不承认文学有新旧的畛域,只要含有文学组成要素的便算是文学、没有的便不宜称为文学。至于各式各种用以表现的形式的问题,自然可随时代而变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