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到走廊里去吗?一会儿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的,夫人。”
她给了搬运工两先令。他拿出了箱子和其他行李,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安妮的脸上淌下了眼泪,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她擦干了眼泪,又往脸上涂了些脂粉。她现在需要冷静。她很高兴阿尔班主动提出去俱乐部一趟,这让事情变得容易了许多,并给了她思考的空间。
现在,实现她数周来一直筹划着的事情的时刻到了,现在,她务必要说出那些她必须要说出的可怕事情了,然而,她又胆怯了。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完全清楚自己打算对阿尔班说些什么,并且早已对自己说了千百遍,从新加坡到伦敦的这段长途旅行中,她每天总要对自己说上三四遍,而她也害怕自己会变得疑惑、犹豫起来。她害怕争吵,一想到可能的争吵就会让她觉得恶心。不管怎样,她现在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可以整理思绪。他也许会说她真是无情、残酷且不可理喻。但这又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了的。“不,不,不!”她大声嚷着。
她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不过,蓦然间,她又仿佛看见了那座小屋中的自己,她在屋子里坐着,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了多久,阿尔班就会从办公室里回来。她开始回想起从前的事情:令她感到欣慰的是,他们那时的家对阿尔班而言乃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地方,他很乐意回家,大大的走廊是他们的会客厅,她明白,虽然他们已在那里住了十八个月了,可他还是为她成功地装饰了那个家而感到高兴。正午的阳光通过百叶窗射进屋内,滤进来的闪耀的光线给那房间增添了一种沉静感。安妮是个很讲究家居装饰的人,尽管他们常常因为工作需要而紧急搬迁,从未在任何地方过久地停留过,但每到一个新地方,她总是会拿出新的热情,将他们的家布置得舒适而又迷人。她是个非常现代、时尚的女人。房客们往往会感到惊奇,因为她家从来没有小摆设。她的窗帘颜色也尤为鲜艳;她还会以灵巧的手法将玛丽·洛朗桑和高更等人的画作进行再着色,然后,为它们镶上银边挂在墙上——客人们也往往因此而感到震惊。她心里清楚,很多人并不会认同她的做法,华莱士港那些有品位的夫人们会认为那样的布置很古怪、做作,并且一点儿也不雅,然而,她却丝毫不受别人意见的左右。她们慢慢就会明白的,让她们多少有些惊奇,也不完全是坏事。眼下,她望着那又长又宽敞的走廊,就像是艺术家看着自己的作品那般满足。这是件令人愉悦的作品,人世间少有,却能给人带来安宁和恬静。它能让人们的精神焕然一新,可在不知不觉中激活想象力。三棵巨大的黄色美人蕉形成了很好的色调搭配。她看了看堆满书籍的书柜,这是殖民地里的另一种风景。她充满感情地看着它们,似乎那是一堆珍贵的物品。接着,她瞥了一眼钢琴。一个曲谱仍在琴架上展开着,那是德彪西的曲子,阿尔班在上班前还弹了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