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断言宗教对于群众是十分有必要的,这一看法纯属毫无用处的老生常谈,因为一切政治、神学或社会信条,只有采取宗教的形式才能在群体里面站稳脚跟,这种宗教形式能够排除危险的争论。如果有可能使群众接受无神论的观点,那么这种信仰就会展现出宗教情感里面全部偏执的热情,它很快就会变成一种崇拜。小众的实证主义派别的革新,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不寻常的证据。将陀斯妥耶夫斯基这位深刻思想家的鼎鼎大名联系在一起的虚无主义者,在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将会很快发生在实证主义者身上。某一天,他受到了理性光芒的启发,撕毁了小礼拜堂祭坛上的神和圣人的画像,吹熄了蜡烛,立即用无神论的哲学家——如比希纳和莫勒斯霍特——的作品替代了那些被毁掉的物品,然后他很虔诚地重新点燃了蜡烛。他的宗教信仰的对象已经发生了转变,但是我们能否深信不疑地说,他的宗教感情也变了吗?
我要在这里重申一遍,十分重要的事件并不能被人们理解,除非我们研究群体信念长期采用的宗教形式。对于某些社会现象的研究,需要着眼于心理学的角度,而不是自然主义的角度。历史学家泰纳只是从自然主义的角度研究过法国大革命,历史事件的真正本质往往会脱离他的视线。他对事实进行过充分的讨论,但是从研究群体心理学的需求来看,他并不是总能追寻到法国大革命的起因。事件中残暴、反常和凶猛的一面震慑了他,但是他在伟大戏剧的英雄身上,极少能看到还有一群疯狂的野蛮人为所欲为,对自己的本能完全不加克制。大革命的暴力,它的大肆屠杀,它对信息散播的需要,它向一切事物发出的战争宣言,只有在意识到这场大革命不过是建立在群众中的一种全新的宗教信仰,人们才能对它做出恰当的解释。宗教改革、圣巴托洛缪的大屠杀、法国的宗教战争,宗教法庭、恐怖时期,都属于一种完全相同的现象,这些都是受宗教感情激发的群众所为,只要是拥有这种感情的人,都一定会用烈火和刀剑无情地打击那些反对建立新信仰的人。宗教法庭的方法,是所有具有真诚和坚定信念的人所采用的方法。倘若他们寻求其他的方法,他们的信念就不该获得这样的评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