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两位作家的书从书架上拿下来,一页没看,又一一放了回去,心情变得焦躁不安。我开始设想未来将会是一个男性独断专行的时代,正如教授们往来信件中所构想的那样(比如说,沃尔特·罗利爵士[4]的书信),而意大利的统治者已经将其变为现实。只要到了罗马,就会被那里无所不在的阳刚之气所震撼。暂且不管这无所不在的阳刚之气对这个国家有何助益,其对诗歌艺术的影响确实应该受到质疑。无论如何,根据新闻报道,意大利的小说现状已经开始让人担忧了,并且学者们以“推动意大利小说的发展”为题,召开了一次会议。“豪门贵族,以及商界巨鳄、工业巨头和法西斯集团头目”那日也参加了会议,共同商讨这一议题,并向国家领袖发了一份电报,祝愿“法西斯不久将迎来一位无愧于这个时代的诗人”。我们可以虔诚地发出祝愿,但诗歌不是鸡蛋,能直接从孵化器里孵出小鸡来。诗歌的孕育需要母亲和父亲的同时存在。我担心,法西斯主义诗歌会像小产早夭的畸形胎儿般恐怖,如同陈列在乡镇博物馆的玻璃罐里的怪胎。据说这样的畸形儿寿命极短,没人见过这样的人在田间地头除草。长出两个脑袋的人注定活不长。
然而,倘若要迫切地找到造成这一情况的责任人,那么男性与女性都难辞其咎。不论是幕后推手还是改革派,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例如对格兰维尔勋爵撒谎的贝斯伯勒夫人,向格雷格先生坦白一切的戴维斯小姐。凡是唤起读者的性别意识的人都应追责,当我想利用自己的才干进行写作时,正是他们逼我留意那个幸福年代的性别意识。那时,戴维斯小姐和克拉夫小姐尚未出生,作家们还在同时驱使着头脑中的男女两股力量进行创作。于是,话题又回到了莎士比亚,因为莎士比亚的大脑是雌雄同体的,济慈、斯特恩、考珀、兰姆和柯勒律治亦是如此。雪莱的大脑大概是没有性别之分,弥尔顿和本·约翰的男性气质就过于浓厚了,而华兹华斯和托尔斯泰亦然。在我们这个时代,普鲁斯特绝对是雌雄同体的,只是女性气质稍重一点,但这种细微的失衡无伤大雅。假使缺少这两股力量的糅合,理智占据主导地位,那么大脑的其他机能就会退化僵硬。但是,令人略感欣慰的是,或许这样的时代很快就会过去。我之前跟大家保证过,要将自己的思考过程一一展现出来,可我所讲的大部分内容在未来很可能会过时。因为你们年纪尚轻,我认为应该为之奋斗的东西,或许在你们眼中并不一定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