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波罗夫仍然照原来那样宽厚地微笑着,显然觉得聂赫留朵夫所说的话很天真可爱。托波罗夫自以为他是立足于广阔的国家立场的高度上看问题的,因而不论聂赫留朵夫说什么,他一概认为又天真又偏颇。
“从私人的观点看来,事情可能是这样,”他说,“不过从国家的观点看来,事情就有所不同了。可是,对不起,我要说再见了。”托波罗夫说着,低下头,伸出他的一只手。
聂赫留朵夫握了一下那只手,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匆匆地走出去,后悔同他握了手。
“人民的利益,”他学着托波罗夫的话说,“其实是你的利益,纯粹是你的利益。”他走出托波罗夫的房子,心里想道。
聂赫留朵夫头脑里逐一回顾被这些标榜伸张正义、维护信仰和教育老百姓的机关处理过的人们:因贩卖私酒被监禁的农妇、因偷盗被监禁的小伙子、因流浪被监禁的流浪汉、因纵火被监禁的纵火犯、因侵吞公款被监禁的银行家。他还想起不幸的莉吉娅,她受到监禁仅仅是因为可以从她嘴里套取到必要的情报,此外还有因反叛东正教而受到惩罚的教派信徒们、因要求制订宪法而被监禁的古尔凯维奇。聂赫留朵夫想来想去,心里形成了一个异常清晰的想法:所有这些人被抓、被关押或者被流放的原因,不是由于他们破坏了正义或者触犯了法律,而只是由于他们妨碍了那些官僚和财主占有他们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