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修《靖康实录》,窃痛一时之祸,以堂堂大邦,中外之兵数十万,曾不能北向发一矢、获一胡,端坐都城,束手就毙!虎旅云屯,不闻有如蜀、燕、晋之愤哭者。近读《朱新仲诗集》,有《记昔行》一篇,正叙此时事。其中云:“老种愤死不得战,汝霖疽发何由痊?”乃知忠义之士,世未尝无之,特时运使然耳。[112]
部分原因是因为蔡京等人“绍述”熙宁新法,急功近利,变乱了好不容易形成雏形的崇尚“忠节”的价值体系。钱锺书尝引宋人《遗史》记靖康时范琼言:
自家懑只是少个主人,东也是吃饭,西也是吃饭;譬如营里长行
健儿,姓张的来管着是张司空,姓李的来管着是李司空。[113]
说明利益与道德之联系,“享利则推有德,得食则事为君”。这种职业化的无所谓态度,正是造成“靖康耻”的直接原因。高宗登极之后,甚至不敢处罚“靖康之变”中这些陷主从贼、接受伪职之权臣:
张邦昌既废,范琼不自安。朝议以其握兵,特诏:“节义所以责士大夫,至于武臣卒伍,理当阔略。惟王宗濋首引卫兵逃遁,以致都城失守,不可不责。此外一切不问,以责后效。”[114]
连安史乱后的唐廷都不如。这里所说的范琼本为京城巡检,靖康初也曾积极抗金,金兵入汴却积极地服从金人指挥。靖康二年(1127)二月曾亲自押送赵佶夫妇同坐一辆破牛车,令皇亲、妃嫔、公主、驸马步行在后,同往金营投降。三宫六院中稍微有点位号的,全被他领着金人掳走;又是最先拥立张邦昌者,并杀害了以吴革为首准备起义的殿直甲士数百人。奇怪的是他居然南渡继续任职,浑若无事。建炎元年(1127)任定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同都统制,又带兵镇压叛乱。赵构对其靖康年间作为恨之入骨,先以温言慰藉,后寻他故捕获处死。后来“隆兴和议”时又出了一位胡昉,声言“朝廷官爵是买吾曹之头颅”。[115]更加强调自主作为,不以国家政权利益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