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肉倒没什么好吃的,好吃的还是肉汤。将馒头泡进去,一下就粉了。
……
于是姥娘在一九六九年的端午节上,因为我从镇上拖拉机站俺爹处捎回的一块大肉,又旧事重提和重温旧梦地说起了肉汤。记得她老人家说完这个,脸上还突然放射出当年的青春年华的光彩。接着俺姥娘又知心地告诉我们:
“你姥爷比我大十二岁!”
于是由姥娘开始——当我们是小捣子的时候我们没发觉,等我们三十年后也接近了当年姥娘年龄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我们也开始语重心长地对后代说着当年姥爷说过的话:
其实肉是没什么好吃的,肉汤泡着馒头才好吃呀
最后发展成:
其实菜也没什么好吃的,关键还是那个菜汤
俱往矣,姥娘姥爷,过去曾经情深意切的大弟和小弟。
……等我们吃完这肉和泡完肉汤,接着肉和留保老妗——和东西庄的桥——就联系到了一起。现在想起来,为了这灿烂辉煌时刻的到来,当年的姥娘还是挺讲究方法和策略的呀。做端午节的肉碗仅仅用了我从镇上拖拉机站俺爹处捎回的那块大肉的三分之一,当我们吃完这肉碗都在关心剩下那三分之二时,众目睽睽之下,姥娘已经在策划和导演她和留保老妗的历史性会见了。看似忠厚的俺姥娘,原来处理起事情还是挺有一套的——挺讲究方式、策略、时间和契机的。她欲说大肉而没有从大肉入手,而是首先说起了红薯,就使我们的神经有些松懈和麻痹失去了对肉的担心。她本来是要拉近,现在却推得很远。肉碗已经吃过了,肉汤也已经用馒头沾完了,本来接着就该由她来收拾碗筷——现在想起来姥娘和我们几个小捣子相处也不容易呀,那时她已经六十九岁了,白天要下田劳动,收了工又要钻到灶下给我们做饭,为了一次历史性的会见还要跟我们玩弄阴谋——现在却停下手中的碗筷不收拾了,等待着我们的提问。这时——三十年后滔滔不绝的——小弟就上了姥娘的当,愣愣地在那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