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婴撅着小嘴走下楼去。
许广平坐回原处,有些担心地说:
“红姑娘的性格太直了,你写回信的时候,要给她提个醒才好。”
鲁迅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遂坐在写字台前,拿起毛笔,饱蕊浓墨,写下了这封滋满感情的信:
17日信收到。首先是称呼问题。中国的许多话,要推敲起来,不能用的多得很,不过因为用滥了,意义变成含糊,所以也就这么敷衍过去。不错,先生二字,照字面讲,是生在较先的人,但如这么认真,则即使同年的人,叫起来也得先问生日,非常不便了。对于女性的称呼更没有适当的,悄女士在提出抗议,但叫我怎么写呢?悄婶子、悄姊姊、悄妹妹、悄侄女……都并不好,所以我想,还是夫人大太,或女士先生罢。现在也有不用称呼的,因为这是无政府主义者式,所以我不用。
稚气的话,说说并不要紧,稚气能找到真朋友,但也能上人家的当,受害。上海实在不是好地方,固然不必把人们都看成虎狼,但也切不可一下子就推心置腹。
我的确当过多年先生和教授,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是学生出身,所以并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至于字,我不断的写了四十多年了,还不该写得好一些吗?但其实,和时间比起来,我是要算写得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