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副导演葛翔,杜欣萍怀有一种内心的感激。当年,因为受到父亲的牵连,她从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后,没有被分配到电影制片厂。自负之下,她报名到北大荒去了。她如饥似渴的表演欲望,只能在当地业余文艺宣传队里得到些微的满足。正如她当时在日记中写下的:“靠那几滴咸水是喝不痛快的。”过了几年,她结婚了——漂亮的脸蛋容易成为猎色者的目标,一个单纯的未经世故的女孩子也容易被虚伪的同情所感动。又过了几年,她离婚了——这是像她那样轻率结了婚的姑娘们必然经历的生活插曲。她们往往扮演的是被遗弃的角色,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第三个几年之后,返城——绝大多数下乡知识青年生活道路上的一次归迁式的转折。她离开城市时是位少女,回来时是位母亲。离开时是一个人,回来时是母子俩。她被分配在电影制片厂托儿所当阿姨。她对生活已万念俱灰,玩世不恭,多少有点虚无主义的色彩。她非但不再想当一名电影演员,甚至就连在本厂礼堂放映的电影都很少去看了。
葛翔那时正和她的父亲终日聚在家中忙于修改剧本。她也偶尔参与他们的讨论,但那与其说是对电影艺术的残存的热情,莫如说是出于对父亲的艺术苦恼的体谅和关心。她的见解有几次被他们欣然接受和采纳,但她却从未因此流露半点悦色。一天,正当他们因为女主角迟迟不能确定而相对烦愁,她的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她身着仿效女主角的服装,按照女主角的形象淡淡地化了妆,宛然是一位沉静少妇,一位内秀可察的女建筑工程师。